金融混业，风声再起。
2019年11月29日，证监会在政协第3353号提案的答复中称，将通过六大政策举措打造航母级券商，构建资本市场四梁八柱确保金融安全。
时隔半年，2020年6月28日，证监会新闻发言人在回答关于“媒体报道证监会计划向商业银行发放券商牌照”的问题时表示，“发展高质量投资银行是贯彻落实国务院关于资本市场发展决策部署的需要，也是推进和扩大直接融资的重要手段。关于如何推进，有多种路径选择，现尚在讨论中。”
一位中型券商相关负责人对《中国经营报》记者表示，“这次银行申请券商牌照声音再起，更像是吹风探舆论。但值得注意的是，官方表态中‘不管通过何种方式，都不会对现有行业格局形成大的冲击’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
顺应直融占比提升趋势
2019年，36家上市银行占据A股全部上市公司(3869家)净利润的40.9%，工商银行净利润约为国内最大证券公司的25倍。2019年度人民币贷款规模是沪深两市股权融资规模的18倍，年末银行业的资产规模是证券业的39倍。不可否认，银行是中国金融业的中流砥柱。
中信证券分析师田良认为，监管层向银行发放证券牌照或有两个考虑，一是以银行资源促进证券行业做大，再以大券商带动资本市场发展;二是以资本市场业务政策红利，驱使银行在存贷款业务上向实体经济让利。
在国信证券分析师王剑看来，向银行发放券商牌照，有助于更好服务新老经济，尤其是新兴产业。随着新兴产业的发展，整个经济将出现两方面变化：一是传统产业整合之后，龙头会更加倾向直接金融。传统产业整合后业内大型巨头透明度高，可以向市场提供可靠的财务数据，因而更加容易公开发行证券来融资。长期来看，银行信贷在企业融资中的占比可能会持续下降;二是新兴产业具有风险较高、未来现金流不稳定的特点，且多为无形资产较多的企业，缺乏足够的抵押品，不适用贷款服务，往往通过股权方式融资。总之，不管是传统产业还是新兴产业，其对信贷融资的需求都会减少，但多元金融服务需求仍然很多，为了更好地服务客户，就需要银行向综合金融集团发展，为客户提供全方位服务。国信证券分析师王剑认为，从监管部门的角度讲，在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大方向下，向银行发放券商牌照，显然不是为了给银行提供一块新的利润源，而是为了打通间接融资与直接融资，提升双边的协同能力，更好地服务新兴产业。
不过，一位“银行系”券商工作人员对记者坦言，“从我们的目前的情况来看，风控独立性和防火墙的设置，使客户信息共享困难重重。无论是风险授权还是激励机制都很难突破，所谓的协同似乎还没有看到显著的效果。”
其实早在 2015 年，证监会新闻发言人答记者问时就表示，为了落实“国九条”中关于进一步促进资本市场健康发展，实现证券公司、基金管理公司、期货公司、证券投资咨询公司等交叉持牌，实现公开透明、进退有序的证券期货业务牌照管理制度，在现行法律框架下，研究商业银行等其他金融机构在风险隔离基础上，申请证券期货业务牌照有关制度和配套安排，并需履行必要程序。新时代证券分析师郑嘉伟认为，此次再次回应向商业银行发放券商牌照，是对金融改革开放大背景下，打造航母级券商发展需要的逐步落实。
前述中型券商相关负责人也认为，“当放开外资准入限制后，混业经营的大幕也该拉开了。”
在浙商证券分析师邱冠华看来，银行综合经营是大势所趋。主要考虑到我国经济转型背景下，未来直接融资占比提升是趋势，同时传统的存贷业务越来越难以满足客户复杂化的金融需求。但需要说明的是，时间和节奏存在不确定性。
监管机制仍需完善
田良认为，银行以子公司或者金控平台下的子公司获得证券牌照的可能性较大。若银行获得券商牌照业务，将对通道业务产生直接冲击。2019年末，银行业拥有13.95亿个人客户，22.8万个网点，分别为证券行业的8.7倍和10.4倍。不同于证券公司单一的股票投资场景，银行具有存款、支付、理财、信用卡和贷款等多重金融场景，对客户粘性更强。一旦牌照放开，凭借客户渠道优势叠加低成本的资金，银行将对证券经纪和两融业务形成巨大的冲击。拥有客户资源优势的银行获得牌照后，经纪佣金率和业务利润率将加速下行。2018年银行系背景的摩根大通成为美国第一家给出零佣金交易的大型金融机构。另外，若获得券商牌照，商业银行债券承销将扩充到全品类，股票承销从境外拓展到境内，有望在并购重组和结构化融资领域形成竞争力。那些对发行定价能力要求低、对发行费用敏感、容易受到银行投贷联动和资源交换所影响项目，预计将被分流至银行。券商将聚焦在价值发现、市场定价、资本运作规划和市值管理等专业投行领域。但以专业能力见长的高净值财富管理和衍生品交易领域预计仍将是证券公司业务蓝海。
郑嘉伟认为，放开券商牌照有利于传统商业银行降低对息差的依赖。传统商业银行的核心业务主要是靠信贷来获取收益，近年来各商业银行纷纷致力于转型，通过扩大非息收入占比，以降低对利率市场化和市场管制导致息差长期收窄对其收入带来的负面影响。然而，转型之路并非一蹴而就，放开券商牌照无疑为商业银行进一步增加中间业务等带来非息收入新的业务路径，有利于银行业“主动”让利和加快发展业务转型的步伐。
券商牌照是“商行+投行”做好的必要不充分条件。邱冠华认为，短期来看，券商牌照对银行经营转型的意义远远胜过绩效的弹性，2019年证券公司净利润1231亿元， 商业银行净利润约2万亿元，证券公司净利润相当于商业银行净利润的6%;但银行进入证券行业可能对券商的影响较大，主要是银行占据了客户资源、渠道和资金的优势。中长期来看，券商牌照有助于丰富银行的业务模式和范畴，但是否能够走出来，还需要完善机制。商业银行和投资银行的人才、绩效、经营管理机制存在较大区别，牌照价值能否发挥有赖于后续的整合和管理。
田良认为，金融混业是一个渐进过程，不能一蹴而就，需要在效率和风险之间不断寻求动态平衡，尤其是在监管体制上要从机构监管向功能监管转变。要对“一行两会”的监管体系彻底改革，形成权责清晰、标准统一的监管体系，进而阻断风险感染、防范监管套利和利益冲突。建议设立银行与证券业务的金融防火墙制度，阻断证券市场风险向银行体系传导的路径。考虑到银行经营风险的外溢性，次贷危机之后美国推出《多德弗兰克方案》，为银行资本承担证券市场风险波动设定比例上限，避免出现银行“大而不能倒”而被迫由纳税人和储户承担风险的局面。另外，银行牌照意味着“低息揽存的资金优势”和“企业客户对于贷款粘性”，通过对于零售业务和贷款客户的利息补贴，银行将会在财富管理和投行业务上形成不公平竞争。建议在金融控股集团统一监管标准下，允许商业银行获得证券牌照的同时，允许符合条件的证券公司获得商业银行业务资格。(作者：吴婧)
